3.2 真正的理性
[编者注：蓝色字体表示引自德·查姆斯1963年关于教育理念的大学讲座]。
自由，或称自由意志，和理性并列为人类生活的两大能力。自由选择，这里指的是选择真正善与真事物的能力——而不仅仅是选择我们想要的东西——是意志训练的最终目标。这种训练并不意味着灌输某些习惯，或教导他们以某些被认可的方式对情况作出反应。我们对于“发展自由意志以选择正确事物”的想法完全不是这样。它涉及到打开心智，使之受到天堂情感的影响，从而在遇有新情况时，能够有自由和正确的个人行动。因此，理性是理解力训练的最终目标，正如自由意志是意志训练的最终目标（de Charms, 1963）。
自由（自由选择）和理性这两种能力是密切相关，如果不理解其中的一种，就无法正确地理解另一种。在我们对理性有一些概念之前，我们不可能对自由选择有一个清晰的观念。自由和理性——这是人类所特有的，使我们之所以为人的两种能力。而教育的两个伟大目标便是，人类可以拥有自由和理性。两者在成年之前都不可能实现，因此它们是教育所指向的最终目标。自由和理性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新教会对此的理解不同于你在其他地方所看到的哲学概念。我们要对这种不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这是最为重要的。
当今的教育领袖将自由选择视为习惯形成的结果。根据新教会的教义，任何来自习惯的行为都不是源于自由意志。某样事物如果源于自由意志，就必须来自于理性的判断。理性在教育界也有不同的理解。普通的理性概念是指从一个给定的前提下进行准确逻辑推理的能力。新教会的教义中给出的理性概念是认识真理和良善的能力，并在属灵之光中看到真理和良善。除非我们看到这种定义上的不同，理解这种不同，否则就难以清晰地认识我们教育目标的不同之处。
儿童表面上有理性
理性，就像自由一样，不可能在童年或青年时期被赋予，但表面上却是另一种情况。有许多人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理性在成年之前不能被赋予，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从表面上看，尤其是对儿童和青年人来说，似乎完全不是这样。事实是，推理的能力始于幼儿时期，并随着知识和经验的增加而增加。当记忆中储存了知识，即推理的材料时，心智会自然地、本能地把它们放在一起，形成有序的关系。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推理——以有序关系将事物放在一起。孩子自发、本能地就会这样做，因为把事物放在一起形成有序关系的能力是爱本身所固有的。爱自然而然就会做这件事。爱本身就携带这样的能力，有序地安排知识，最终实现那个被爱的目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说：“有志者事竟成”（de Charms, 1963）。但我们所谓的推理和逻辑与真正的理性相差甚远。
事实上，儿童会经历一个阶段，他们会不厌其烦地争论一切，而任何比儿童看得更远的成年人都会意识到，他们的争论——虽然从前提来看可能是符合逻辑的——并不是理性的。真正的理性不仅仅是从前提进行逻辑推理的能力，而需要更多的东西。孩子们可以做很多争论，但却没有理性（de Charms, 1963）。确实需要更多的东西!
新教会的教义中谈到了这种理性的表象——这种在儿童时期的推理能力——它被称为 “第一理性”。这种“理性”并不基于任何辨别和识别真实事物的能力，而仅仅是一种推理能力，用来支持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爱的东西，无论这些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孩子们想要某样东西时，他们可以有一千个理由来说明他们应该得到它，而没有任何理由来说明他们不应该得到它。当然，孩子们也会通过仔细观察，学习他们的老师和父母的推理，他们有时可以很好地表达逻辑结论，就像是他们自己得出的结论一样。他们可以背诵他们所学到的东西，背诵父母告诉他们的东西，而且还能够迅速地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应用于其他儿童，告诉其他孩子他们的错误所在。
儿童只能通过在他们身上活跃的爱中思考，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爱不会离家太远，所以在任何特定的状态下，儿童主要利用他们的推理能力来确认和解释他们内心想要的东西，他们误以为那是理性。
真正的理性
真正的理性是从属灵的光中推理，从真理的实际视角推理。我们并不是推理出某个结果，从而达到真理。我们是先在爱的光中看到真理，并从这真理进行推理。对功用的爱能够让我们确实地看到真理。对功用的爱是一切真正理性思考的基础。我指的这种爱，不是对我们想做之事、想完成之事的爱，而是一种真正渴望为他人服务而忘记自我的爱。所有真正理性思考的基础是来自这种爱的光。
人类被造即具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接受灵性之爱，能够接受对上帝的爱和对邻人的爱。当我们处于对主之爱或对邻人之爱的状态时，我们的心智就被与创造整个宇宙的爱相同的爱所启迪。神性之爱创造了万物，当我们变得理性时，我们看到的正是爱在所有创造物上所引入的秩序。这就是理性：在真正的关系中看到事物。所有的事物都是由神性存在创造的，其目的是为了功用，为着人类永恒福祉的功用。因此，对功用的爱，与对主的爱是相同的，是把事物放在真正的理性秩序中，使我们看到他们真正的关系。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在黄金时代，当人类处于尚未堕落的状态时，孩子们有一种自然的倾向，能看到事物的真实关系；随着他们不断成长，他们的心智逐渐成形而能够接受理性。但堕落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小孩子出生时是无知的，从无知进入纯真，只要他们在纯真中，就会按秩序接受感觉。然而，随着他们不断成长，他们的自我意志与纯真逐渐对立，心智中的倾向是将事物组合在一起，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出于对功用的热爱。
新教会教育的目的
新教会教育的全部目的是加强人类心智被创造而成的原始秩序，以对抗从自我意志进行思考的遗传性倾向。因此，这种教育是为了在儿童成长过程中引导他们热爱功用，以便他们能够从热爱功用中思考，从而进入真正的理性。对功用的热爱无法在儿童成年之前灌输给他们。儿童可以开始了解这种爱，但他们无法从内心理解它究竟是什么，除非他们通过心智的成长变得成熟，达到自己能够承担个人责任的程度。正是出于个人责任而不是通过其他方法，对于功用的内在认识才得以建立。然而，童年和青年时期的教育可以为促进成年期的真正理性发挥很重要的作用。教育可以使心智成形，使其更容易进入真正的理性。当然，如果是错误的教育，也可能够严重地干扰这一点。
新教会教育的宗旨和目标不仅仅是教学生从给定的前提中进行逻辑推理。那是不够的。其目标是教导学生从宗教，也就是从热爱功用出发进行思考。没有这一点，逻辑思维就可能出现很大的错误。正是从圣言中，也只有从圣言中，我们才能有这种真理的视野，并由此进行思考。我们必须看到并认识到这一点：即某件事是真实的，并非因为有人告诉我们或世界上其他人相信，而是因为我们的内在看到它是真实的。
对学习的热爱
在童年时期，通过对学习的热爱，我们得以准备好从热爱功用的角度进行思考。学习是童年的事。正是通过吸引小孩子对学习的自然情感，心智才会被带入那种导致成年后热爱功用的秩序中。因此，当儿童被引入他们的功用，也就是引入对学习的热爱时，理性得以形成。然后，当儿童成为成年人并准备承担个人责任时，他们就有了真正思考的基础，因为在他们内心培养的是对真理的热爱——不是爱自己或爱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对真理的热爱。
这一点能够使课程中所有内容的教学方式发生巨大的变化。教学应该为了激发孩子们对真理的热爱，以利于功用，也就是向他们灌输真正理性的种子。这种新的理性在达到成人期之前是不会真正诞生的。它只有在人们对自己的生活承担个人责任时才能产生。
责任
成长的一个重要因素是认识到我们对于他人是有责任的。专注于如何为他人服务将为我们提供一个思考的中心，因为我们与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了联系，他们也有同样的爱。从功用之爱来思考，使我们走出自己，使我们忘记自己，使我们能够按照对主的爱和对邻人的仁爱来思考。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和有虚假宗教信仰的人也可能有这样的思考。当他们到了必须承担责任，必须决定他们在生活中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这会对他们的思维产生影响，对他们所说的 “直接思考 “的能力产生影响。新教会的教义告诉我们，对功用的爱是理性的真正起源。这一点在儿童长大之前是不可能发生的，必须要等到他们的思维得到发展，等到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喜欢做什么，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必须达到心理成熟的程度，当他们认识到自己在生活中的责任时，才能真正在新教会的意义上进行理性的思考。
但这并不是理性思考所需的全部，因为一个人可以从功用来思考，但背后仍然只有对自我的爱。一个人可以只为自己和自己的进步。对一种职业的爱会使一个人的头脑变得理性，但不一定会导致重生。但它确实集中了心智，并将心智带入某种外部秩序，使得人能够在自然层面上理性地思考。这难道不是成人思维和儿童思维的区别吗？无论人们是否有宗教信仰，他们都会长大成人。一个人有可能在身体上是成年人，但在灵性上却未成年。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在灵性层面成长为成年人。
理想的情况是，孩子们在成长的境遇中被自然地被引入责任感。在农场中或在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能够感觉到对家庭一定的责任感，这种境遇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能使他们的思想成熟。当然，这境遇也可能是极端的，对儿童的要求超过健康的限度。我们同样要认识到，如果儿童在成长过程中没有责任感，家庭中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就会处于不利地位。一个可怜的富裕的小孩子可以在没有任何责任感的情况下长大，因为家庭拥有一切。这是一种损失。
责任感可以很早开始，也应该很早开始，但应该根据孩子的状态进行调节，不能过度。它应该随着孩子的成长而增加。这是我们新教会教育理念的一部分，但新教会教育不止这些。因为我们想教导学生从最早期的童年开始就从自身以外的事物来思考，特别是从神性启示来思考。我们强调对圣言的敬畏，强调圣言是主的书，主说的都是真的，无论我们是否愿意，主说什么我们都必须做。这种从儿童最早期就强调圣言的做法，是新教会教育的核心思想，因为我们教育的最终目标是真正的自由和真正的理性（de Charms, 1963）。
在教育协助下的成长中，有一个连续不断的上升过程，通过不同的层级或阶段，达到成人期的这真正理性。这种上升方式使人在拥有真正理性之前展现出表面上的理性。这种上升是通过自然心智的三个层级，即感官理性、想象理性和科学理性来实现的。感官、想象和科学层级一般代表婴儿期、童年期和青年期。
婴儿期：心智的感官层级
婴儿期是在无知的状态下开始的。在无知的状态下不可能有任何自由。婴儿是完全无助的，完全依赖照顾他们的人。但随着学习和知识的进步，他们获得为自己做事情的能力，这给人一种自由的表象。但他们的判断力完全基于他们被告知的事实，所以婴儿期的信是对他们被教导为真实事物的信，无论这事物是什么。即使我们尽最大努力传授真理，这也总是一种错误的信，因为他们的理解能力受到自身经验的限制；因为他们是从这种有限的经验判断事物，所以总是以一种非常原始和不完善的方式理解我们所说的事情。他们形成的观念经常是幽默的，甚至是可笑的，只有通过经验才能逐渐改变。
即使我们教授真理，每个小孩子最初都有一个偶像崇拜之信。我所说的偶像崇拜，是指把外在的表象误认为是内在的真实，所有小孩子都是这样。孩子把事物的外在表象误认为是现实，因此会把我们所说的上帝与人、地方、事物的外在表象联系起来。小孩子唯一的选择，是尽可能地理解他们被告知的事物，并在其和他们想要的事物之间做出选择。但最终选择哪一种，取决于他们当时所处的状态，以及他们在多大程度上受到成人的影响。这不是一个自由选择的问题。他们被带入自己情绪的洪流中，这些情绪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受到他们周围人的影响。
儿童期：心智的想象层级
当小孩子从婴儿期成长为儿童期时，他们就进入了心智的想象层级，可以理解什么是外部的真理和良善。也就是说，在自然层面上，或在公民和道德生活中，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从公平的角度看，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虽然是以一种幼稚的方式作出判断，但他们可以理解公平竞争，这时他们在自己能够理解的真理和他们想要的东西之间作出选择。
青年期：科学理性
最后，当人们成长到青年期，心智的科学理性被打开，他们就能够认识什么是属灵真理。尽管他们还不能觉察属灵真理的品质，但已经能够从逻辑上理解，并对这真理产生信仰——不过这种信仰主要是基于感情，基于对他们的教导者的忠诚。这个时候的信仰是基于传统，以习俗为基础的。从这信仰可以形成一种说服性的信仰，即属自然的信仰，其对属灵的真与假仍然没有内在的区分。正是以这种方式，许许多多人长大后被他们所教导的宗教强烈地浸染，内心完全地接受，无论这宗教是什么。他们从某些前提开始接受某种方式的教导，最终达到某种推论，他们因此感到满意。他们一直追随这种信仰，从未意识到这一切是因为接受了某些前提，而他们从来没有审查过这些前提。他们所有的思维都来自于此。
在青年时期，人们在这种信仰和基于自己想要的事物反抗这种信仰之间做出选择。这是一种年轻的反抗，反对他们所受教的传统，反对公认的习俗——为自己出击，渴望确立自己想要的事物，能够从自己想要的事物出发进行思考。这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他们能够看到比那些未经审查就接受的前提更为深刻的事物。除非他们达到一定的年龄，承担起责任来直面 “我相信什么”这一问题，否则无法达到更高的层级。如果他们愿意坦然面对这个问题，就可能出现真正的理性。他们开始审视自己的信仰，不是为了确立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从他们的己爱出发，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寻找借口，而是从对真理的爱出发，回到圣言，回到神性启示，甚至去检验他们所受教的前提。
真正理性的基础
天堂是理性——是真正的思考。而地狱是一个疯人院——属灵层面的疯狂的庇护所。所有来源于己爱的思考都会导致非理性和疯狂。唯一真正的思考是当我们走出自己，从对主的爱、对邻人的仁爱和对功用的爱出发进行思考。这才是唯一真正的思考。我并不是说那些根据所学进行逻辑思考的年轻人是疯狂的。他们被教导按照真正的理性原则进行思考，但在他们自己的心智中，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理性在运作，除非他们在确认真理之前看到真理，否则就不是真正的理性在运作。我想说的是，新教会教育的全部目的就是要发展这种理性。这种教育并不是为了向年轻人确认我们所教授的内容，或是说服他们在我们的宗教中成长，鼓励他们在成年后不作进一步的调查就接受我们的信仰。我们的全部目标，是教导他们在成年后从神性启示出发进行思考，回到作为起源的神性启示，检视主所揭示的事物，为了他们自己而做这些。这是真正理性的唯一基础。
De Charms, G. (主讲人). (1963年4月11日). 理性[音频文件]。取自http://newchurchaudio.org/event.php?event=23132
引自《属天的奥秘》中关于理性的内容
AC 6240
世界上很多人认为，一个理性的人能够熟练地推理许多问题，并将一个推理与另一个推理用某种方式联系起来，使他得出的结论似乎是真理。但这种能力却出现于非常邪恶的人身上，他们是推理专家，可以作出“恶的东西是善的，假的观念是真的”，或者“善的东西是恶的，真的观念是假的”这样的推断。但任何停下来思考的人都能看到，这是邪恶的想象力而不是理性。理性是向人的内在看，感知到善的东西确实是善的，并由此感知到真的东西确实是真的；因为对这类事物的视觉和感知来自于天堂。
AC 1893
从表象上看，理性确实存于儿童的内心；但事实上理性并不存在于儿童的内心，存于儿童内心的只是理性最初雏形的一些部分。
AC 1944
当一个人开始认为在他内心存在着与真理和良善相矛盾并展示对立的邪恶和虚假，当这种想法越来越甚直到他希望消除和制服这种邪恶和虚假的时候，理性就被说成“在子宫里，要出生了”。除非他能够看到并理解这一点，否则无论他如何想象自己拥有理性，他实际上是没有任何理性的。因为理性是将内在人结合于外在人的媒介，通过这种结合从主那里感知到外在人那里正在发生什么。理性还将人的外在带入一种顺从的状态，或者说，将人的外在从身体和世俗的兴趣中提升出来，使人成为真正的人。他因此而仰望天堂，他生之所属的地方，而不是像动物那样，仅仅向下注目于他暂居之地，当然更不会向下注目于地狱。这些就是理性的功能，因此，除非一个人能够以这种方式进行思考，就不能说他是拥有理性。
没有人……仅仅因为有推理能力而被说成是有理性的。事实上，没有理性的人通常比有理性的人更善于从感官经验和事实知识出发说话。这一点从来世的恶灵身上可以看得很清楚，虽然他们生前被认为是最有理性的人，但当那些使他们说话正确、做事貌似可敬的外在约束被拿走时（通常在来世的所有人身上都会有这些约束），他们比那些在世时公然行恶的人更为疯狂。事实上，他们毫无羞耻和恐惧地投身于一切邪恶的事物。而那些生活在世时有理性之人的外在约束被移除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仍然是比较理智的人，因为他们有内在的约束，也就是良知的约束，通过这种约束，主使他们的思维受制于真理和良善的法则，这些法则构成他们的理性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