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有一次机会向最重刑犯人讲授基督教道德课程。这门课程属于美世大学（Mercer University）赞助的一个项目，目的是让囚犯有机会获得大学学位–即使他们正在监狱服刑。这些课程是在佐治亚州布福德的克莱德菲利普斯州立监狱讲授的，完成课程的人获得了人力资源管理的理学士学位。
课程开始时，我讲了一个福音书上的故事，说是一个富有的年轻人来到耶稣面前说：“夫子，我该做什么善事才能得永生？”（马太福音19:16） 我接着解释耶稣所说的话：“你为什么称我为良善的？除了上帝以外，没有人是良善的。但如果你想进入永生。。。”
我停下来，让未完成的句子悬在空中。
停顿期间，我环顾四周的三十个人，他们都穿着监狱制服（白色衬衫和白色裤子，旁边是蓝色条纹）。他们很安静，彬彬有礼，似乎很感兴趣。我又重复了一遍这话“如果你想进入永生。。。”然后我问：“耶稣如何结束这句话？耶稣说了什么？”
几个学生举起手来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一点也不惊讶。毕竟，这座监狱处于圣经区域的中心区，而且大多数人都有浸信会的背景。第一个学生答道：“变卖你所有的，分给穷人。”教室里许多人都点头表示同意。答案似乎已经完成了。从表面上看，我的学生们已经通过了这第一次测试。
“回答的很好，”我说。“耶稣随后确实说过这话。但这不是祂说的第一件事。有人知道耶稣最先说的是什么吗？”全班都很安静。似乎没有人知道，或者有人知道，却没有作答。
于是我对他们说：“耶稣说，‘你们若想进入永生，就要遵守诫命’”（马太福音19:17）。然后我解释说，既然这门课讲的是基督教伦理，我们的重点就要放在十诫上。要知道，十诫作为基督徒生命的基础，还有什么比明白它们更重要的呢？我解释说，事实上长期以来，十诫被认为是所有伦理体系的基础——不仅仅是基督教。
不是班上所有人都是基督徒。有些人是穆斯林，少数人是佛教徒或犹太教徒，许多人根本没有宗教信仰。但他们似乎都接受十诫是普遍的道德准则。我引用卡里·纪伯伦《诗人之声》里的话，告诉他们：“宗教的各种道路只不过是至高存在的爱之手指，触及每一个人。”我向他们介绍了瑞典哲学家、远见卓识的以马内利·史威登堡（1688-1772）的教导，从他的这句话开始：“每一种宗教都有类似十诫的律法。。。[并且]我们因遵守这些律法而得救。”（《天命》254:2）
当然，这显然不同于只有基督徒才能得救的信念，不同于“基督在十字架上为我们受死，因而我们无须再遵守十诫”的说法。每个人只要按照十诫生活就能得救，这一重要信念似乎没有多少反对就被接受。事实上，当表达这简单而深刻的真理时，我如释重负的感觉像一阵波浪在房间里荡漾。
在接下来的十周里，我不仅向学生们讲解了这些戒律的字面意义，也讲述了那里更深层次的教诲。例如，不可杀人这一诫命的深层意义，对他们来说有直观的感觉。虽然许多人在字面意义上亲身体验过这条诫命，但现在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恼怒某人或者称某人为“废物”也是一种谋杀。其中一人告诉我，他的狱友“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不是身体上的，而是那个人说了他一些坏话。
当我们讨论第六条诫命时，他们知道了奸淫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行为，就像耶稣说的：“凡看见妇女就动淫念的，这人心里已经与她犯奸淫了”（马太福音5:28）。
这门课程很好。许许多多灵性成长获得突破的故事，产生于纯粹努力地持守诫命。当这些“星条旗”国之人的卑微天性得到提升，按照诫命生活时，就产生了许多欢笑，也有眼泪，还有新的友谊，以及很多发自内心的掌声。感觉就像天堂降临世上。这些不错的人还在服刑，但他们正在进入永生。
几年后，当这本书正在编写时，其中一个人写信给我，告诉我十诫如何改变了他的眼光：
我在严格的宗教环境中长大，所获得的教导对诫命的看法非常僵化。被迫遵守每一条诫命的字面意义对我来说不堪重负。这些诫命的存在，并不是邀我与上帝建立关系的进阶石梯，而是击溃我的无情大锤。僵化的宗教环境对我来说太过分了——我感到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更糟糕的是，我是宗教仇恨与迫害的受害者。我们是南方浸信会社区里唯一的天主教家庭。在那个时代，对天主教徒的歧视和对黑人的偏见一样强烈。对于这些我始终都不明白，直到今天还是如此。
结果我不再关心宗教。既然无法遵守诫命，为什么还要理会它呢？谁能做不可能的事呢？如果宗教就是歧视和偏见，谁还需要它呢？当然，这导致了背叛。当我向着越来越黑暗之处沉沦时，我犯了各种可以想象到的罪行，甚至可能还有所创新！简单地说，从12岁开始，我就开始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奔跑，绝不回头，直到我跑进监狱的高墙。
作为一名最安全的囚犯，我被授予监狱图书馆的法律文员职位。我的工作是整理数百本捐赠的书，并妥善安置它们。就在这些书中，我找到了一颗明珠：以马内利·史威登堡的《圣爱与圣智》。几页读下来，我就感觉到这本书确有特别之处。尽管它的语言很难理解，然而，标题中的三个词，“爱”“与”“智慧”，似乎在讲述它的全部：律法——神圣的律法。
所以我祈祷上帝会派人来帮我理解这本书的字义和深意。来自地狱之灵的，针对这个祈祷的应答方式就是默瑟大学的课程“基督教伦理”。
你一开始问我们，耶稣被问到下面的问题时说了甚麽：“我该做甚麽善事才能得永生呢？”我和大家一样回答说：“变卖你所有的，分给穷人。”但你指出这并不是耶稣一开始说的话。相反，祂开始时说，“你若想进入永生，就当遵守诫命。”我现在明白这是一个必需的开始——这就是我们进入永生之路。在如此行的过程中，我们最终会意识到，没有上帝的能力，我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至此我们才会领悟到，与其说是进入永生，倒不如说是让永生进入我们。
苏族印第安人小冯德勒里亚说的很好：“宗教是为那些害怕下地狱的人准备的。灵性是为那些已具灵性的人设置的。”我曾经在地狱，上帝通过十诫来到我身边。
我们中许多人不时会发现，自己处于某种囚禁里。这可能是往返不断冲击我们的某种焦虑；也可能是一场旧日的怨恨，或者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委屈。尽管我们可能会试图用工作来暂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用娱乐使自己开心，或者把我们的情绪淹没在酒精、毒品或有害的关系中，但它总是在我们身边，随时提醒着我们：你依然被囚禁着！我们无法摆脱，不能放手，也难以漠视它。这是一种情感和灵性上的禁锢。在宗教上，这种被困状态被称为“地狱”，正如我们的苏族朋友提醒的那样，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去过那里。
十诫是神授的课纲，为的是冲破束缚我们的消极状态，使我们得自由。这应许在十诫的开场白中陈述的明明白白：“我是耶和华你的上帝，曾将你从埃及地为奴之家领出来”（出埃及记20:2）。赐与我们十诫的上帝，正是那位来到世上告诉我们“真理必叫你们得自由”的上帝（约翰福音8:32）。
学习诫命并持守其字面上的意义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因为这使我们确实找到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使我们能走上通往自由之路。然而，我们才刚刚开始进入生命。如果我们选择坚持下去，那么在我们的余生和永恒中，我们将会在越来越深的层面上持守诫命。正如史威登堡所说，“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设下十诫的信条是为世上之人以及天堂的人制定守则” 《属天的奥秘》8899。
这就是为什么史威登堡的工作如此重要。他相信上帝的话语包含着无限的深义。根据史威登堡的讲述，圣经首先具有字面上的，或者说尘世之义，主要是关于时空世界——即我们的物质行为。在字面意义之内有更深层次的属灵意义，涉及我们内心世界的思想和情感，尤其关乎我们的邻舍。
然后，在尘世和属灵意义之内，是至内在的，或者说是属天之义，它仅仅涉及我们与上帝的关系。随着我们灵性的成长进步，主向我们揭示更深层次的真理，这是我们继续前行进入永生所需要的——达成一个不断增长爱、智慧和有益服务的生命。
从他的第一次灵性觉醒直到他82岁去世，史威登堡全身心投入描述圣经的属世、属灵和属天之义（以及许多其他主题），共发表了25部拉丁文著作。在他的三部主要著作《属天的奥秘》（1749-56）中，《诠释启示录》（在他有生之年未出版，但写于1758-1759年间）和《真实的基督教》（1771年），他周详地解释了十诫如何涵盖着诸层意义的每一层。在他的小书《教义之生命篇》（1763）里，他还讨论了几条诫命，以及它们如何关联着灵性成长。虽然这三部书的每一部对诫命的阐述都包含着相同的基本信息，但这样的三方论述以奇妙的方式彼此放大、增强、相得益彰。在一本书中略去或很少提及的关键细节，在其他书中会作更深入的解释。这些差异完美地相互补充，帮助我们达到深度领悟。若仅阅读其中一部的论述，这是无法达到的。
需要指出的是，史威登堡沿用路德教中采用的十诫传统顺序。这样，他把第一条诫命，即禁止崇信别神和崇拜偶像的禁令作为单独的诫命；他还把诫命中禁戒贪婪的两个部分作为第九和第十条诫命。他把圣经中“不可贪恋人的房屋”这条诫命，领悟为不可觊觎世上之物的诫命（即禁戒我们的物质主义倾向）；他又从“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这条诫命，解读出禁止贪恋主宰邻舍（即我们的控制欲）。有趣的是，圣经从来没有给诫命编序号─也许因为持守诫命比编号要重要得多。
在史威登堡的时代，许多虔诚的基督徒相信，他们得救是由于对基督替代赎罪的信仰，于是不再需要诫命。因而对许多人来说，“唯独信，才是你所需的全部”这一理念是灵性的精髓。但是史威登堡坚定认为，这种理念是误导。他坚信耶稣的教导：“如果你们爱我，就当遵守我的诫命”（约翰福音14:15），所指的不仅仅是两条最重要和最通用的诫命——爱主，爱你的邻舍。更具体地说，耶稣指的是十诫的第一约版，它教导我们如何爱主，以及十诫的第二约版，教导我们如何爱邻舍。于是，对史威登堡来说，十条诫命教导我们如何去爱。
爱主意味着，以爱和热情做祂命令我们去做的事，即持守祂的诫命。只要我们以爱和热情遵循或持守这些诫命，我们就是爱主，因为它们代表主与我们的同在。《诠释启示录》981。
史威登堡描述了，一个努力持守诫命的人其灵里发生的事情，尤其当他意识到这些不仅是文明和道德的教导，更是赐下的神圣宗教法则时。
持守诫命将净化我们的内在状态，打开天堂，让主进来。对于我们的灵，它使我们成为天堂的天使。《诠释启示录》902:6。
的确，十诫的大多数都是以“你不得”的形式讲说禁戒，这样的形式似乎与其积极的、励志的生命目的形成了直接的对比。史威登堡解释说，诫命如此写成，因为灵性成长的第一步就是戒除邪恶。
在前面关于“作为”的文章中，说到我们自己的努力达不到良善，只有主与我们同在才能成就良善的作为。但有两样必需之条件，这样我们的努力才能由主而不是我们来完成。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主的神性，承认祂是天地之上帝，即使祂道成肉身显现为人时也是如此。我们必须认识到，任何良善之事都是祂成就的。其次，我们必须持守十诫，戒除所禁止的邪恶行为：敬拜别的上帝，亵渎上帝的名，偷窃，奸淫，杀人，作伪证，贪图属于邻舍的所有及其财产。
这是我们的努力达到良善的两个先决条件，因为一切良善都来自上帝，除非我们在行为上摈弃恶行，因其为罪，祂无法进入我们，引导我们。邪恶行为是属地狱的——事实上，地狱就在我们里面——在地狱被驱除以前，上帝无法进来为我们打开天堂。《诠释启示录》934:2。
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我来说，在监狱里讲授十诫是“天堂来到世界”。通过诚实的承认过去和现在的罪，并努力在将来避免它们，天堂打开了，上帝降临了。我们感觉到新的希望——即使在那高墙之内。因为我们知道上帝正带领我们走出囚室，进入属天的自由。
当你读本书各章节时，愿这也成为你的感受。
雷·西尔弗曼
梅德布鲁克，宾夕法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