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5月27日,史威登堡离开家乡,往荷兰出版他的新作《爱情与婚姻》。刚上马车,碰上了邻居卡尔。“就快八十的人了,怎么还敢作如此长途的旅行?”卡尔问道,怀疑能否再见到他。“不用担心,只要你还活着,我们肯定还会见面的,因为我还有一次这样的旅行。”史威登堡回答。
关于史威登堡晚年的生活习惯,卡尔给我们留下了详细的描述。据他介绍,史威登堡工作不分昼夜——“什么时候困了,我就上床睡觉”。虽然年事已高,他几乎不用仆人服侍。他在书房自己泡咖啡,加上很多糖。饮食基本上只有牛奶,从不喝酒,晚上也不吃东西。但受到邀请的时候,他就会很随意。
从秋天到整个冬天,他的书房总是燃着火,但卧房是从不生火的。根据气温的变化,他会盖三四床毛毯。醒了就去书房,把火挑旺起来,泡上一杯咖啡,然后坐下写作。他的房间整洁而朴素,着装也是如此。偶尔也会因遗忘或疏忽而闹出笑话。有一次他受邀到卡尔父亲家作客,两只鞋的扣带不一样,逗得在场的女孩们嬉笑不已。
聚会的时候,他总是兴高采烈的,当作是工作之余休闲放松的机会。他喜欢与头脑聪明的人交谈,也总是受到他们的欢迎和尊敬。当不断被好奇的人们问到一些严肃的话题时,他总能应付自如,轻巧而风趣地引向不同的话题。至于他终身未婚,卡尔说不是因为他对异性缺乏兴趣。事实上,他喜欢与优雅聪明的女士相处,认为这是最纯洁的快乐之一。只因特殊的缘故,他需要无论白天黑夜,房里都保持绝对的安静。
在本次去荷兰的途中,史威登堡认识了图格森将军。将军是丹麦埃尔西诺港的海关督察长,负责检查波罗的海和大西洋的往返船只,多年来秘密为丹麦国王获取俄国情报。当史威登堡的奇能异事广为流传时,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瑞典驻丹麦大使霍普肯爵士是将军的挚友,告诉他史威登堡是欧洲最有学问的学者之一。鉴于这些消息,将军请瑞典领事在史威登堡再次经过埃尔西诺港时及时通知他。
这次,当他得知史威登堡正在领事家中进餐时,就十万火急地赶来。他希望向史威登堡请教几个问题,史威登堡表示非常乐意:“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首先想问的是,“女王的秘密”这一事件是否属实,前面已经提过。
然后他们谈到信仰的法则,将军问:一个自认对神对人都真诚尽责的人,如何肯定自己是走在得救的正路上?史威登堡回答:“这很容易。他只需照十诫省察自己的思想,比如是否敬畏神,是否乐于看到别人幸福而不嫉妒,在受到极大伤害产生了愤怒和报复心理时,能否即时转变情绪,因为神说报应在他,等等。如果是,就能确定自己是走在天堂的路上。” “这让喜欢揣度别人的我也开始省察自己。”将军评论说。
1768年9月,《爱情与婚姻》在阿姆斯特丹出版了。这是史威登堡首次署名发表的著作。在这次旅行中,他还认识了一位重要的朋友,因为他后来对史威登堡的描述是这方面最详实的资料。他叫约翰,当地的商人兼银行家,对神学感兴趣。史威登堡的《爱情与婚姻》使他对作者产生了“难以抗拒的好奇”。一方面,约翰承认著作的标题及作者与灵对话的宣称使他认定作者有精神问题,但另一方面,“有时我发现他讲的是很有思想的东西,是我在学术讲座中从未听过,也是自己从未想过的。”
约翰并不急于拜访史威登堡,而是通过当地的瑞典商人,特别是备受尊敬的魏特曼先生,详细了解史威登堡的情况。他们初次邂逅是在一家法文书店,之后的第一个周日,约翰正式拜访史威登堡。此后整个冬天,主日礼拜后拜访史威登堡成了他的习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史威登堡为何不雇一个仆人服侍他,也能在旅途上照顾他。史威登堡说他无需任何人照顾,因为他的天使一直与他同在。
“换别人说这话,我一定会发笑。可面对这位令人敬重的八十一岁老人,我丝毫没笑的意思。他看起来是那么天真无邪,当他天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注视我时(他交谈时总是这样),就好像真理在透过他的眼睛说话。”约翰说。
史威登堡和一对年轻夫妇住在一起。夫妻俩经营一家店铺,出售棉布、手帕之类的东西。约翰问房东夫人,老先生需不需要费心照料。房东夫人回答说:“几乎不用,我女佣只要每个早晨为他添上火就行了,其余一概不用。他每晚钟敲七点就睡觉,早晨八点起床。其它的我们不必操心。白天他自己添火,睡觉时总小心翼翼,避免产生火灾隐患。着装卸装什么的他都自己来,以致于我们很少知道他在不在房里。我真希望他余生能和我们一起度过。孩子们一定会非常想念他,因为他每次回来总会带给他们糖果。小家伙们喜欢他,甚至大大超过自己的父母。他一定非常富有。”
约翰也这样想,因为他非常慷慨地赠送他的著作。但他的生活却简单而朴素。约翰发现,他经常就吃巧克力和饼干,而且他的房东和孩子们总能得到多半。哪天胃口较好时,他就去附近的餐馆。
“我初次邀请史威登堡来家里作客时,也邀请了魏特曼先生。我本想邀请更多人,因为大家都急不可耐地想认识这样一位不同寻常的贵宾。只因我自己都不太熟,就未敢冒昧,因为我总担心有人会戏谑他。”
约翰与史威登堡经常来往的消息很快在镇上传开了,很多人希望通过他认识史威登堡。
“我建议他们像我一样前去拜访,因为他愿意和每个真诚的人交谈。史威登堡先生思维极为敏捷,无论与上层人或下层人,他都谈吐得体。我本想介绍他进我们的圈子,因为我听他说过,他很喜欢玩一种纸牌。只因我知道他逗留从不超过七点,加上我们圈子很少说德语和法语,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无法满足一些女士的好奇心。不过有一次,在我朋友科洛先生夫人的迫切要求下,我同意邀请他。老先生当即表示乐意。
“科洛先生派马车来接我们。在夫人家里,我们见到很多客人。其中有霍格姐妹俩,皆受过良好教育,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已涉入高等科学的研究,尤其是哲学领域。史威登堡先生的举止异常礼貌和殷勤。宣布用餐时,我伸手携夫人进入餐厅。与此同时,我们八十一岁高龄的‘年轻人’戴上新手套,将手伸向霍格小姐,举止是那么潇洒得体。
“每次受到邀请时,他都穿上合身的黑色棉绒大衣,但平常是穿棕色大衣和黑色裤子。此外我从未见他有另外的装束。我们老先生坐在科洛夫人和霍格大小姐中间,她们都善于谈吐,但已预先向我作出承诺,至少在用餐时间,得允许老先生安静吃饭。她们忠实地履行了承诺。受到女士们如此殷勤地招待,老先生显得特别享受。这次他的胃口之好,超乎我的预料。女士们不断敬酒,但他坚持不过三杯,而且加上很多糖,这是他特别的嗜好。
“餐后用甜点的时间,交谈非常活泼地进行着,到品茶和喝咖啡时还在继续,直到七点。我已预先安排马车在这个时候送我们回家。女士们的问题惊人的多,他一一作答。要是我把所有的问题和回答都记下来,就得写很长很长。我且提一件。我们聊到一位知名人物,一位大使,我想,前些年在海牙去世了。‘我知道他,虽然在他生前我没见过他,’史威登堡说,‘当你提到这名字,我便想起了他,他有一个遗孀在世上。不过他在灵界已经结婚了,有了永远的妻子,与他在心性上相比尘世的遗孀更加和谐。’可以想像这话会带出多少新问题,他也一一作答。女士们小心谨慎地对他的回答表达满意。”
虽然已是八十一岁高龄,约翰说史威登堡的身体非常健康。“他中等身材,虽然比我年长二十,我却不敢与他赛跑,因为他腿脚麻利得跟年轻人似的。上次我与他在奥东先生家吃饭时,他告诉我他正在长新牙。一个八十一岁胡子花白的老头还长新牙,这事谁听说过?”
一次,一个年轻人通过约翰拜访了史威登堡。他表面认同史威登堡所讲的一切,故意提到当前耶稣会处境的陡变,为葡萄牙国王绞死科英布拉主教感到吃惊。“没这回事,”史威登堡说,“主教并没有被绞死,否则我必早知道了。最近我与一些刚刚过世的人聊到过他,还就此事拿教皇开玩笑呢。”
年轻人立刻跑到迈尔先生的书店,将史威登堡的话讲给开市前在店里聚集的人听,约翰当时也在场。多数人相信主教被绞死的消息是真的,因为各大报纸都有登载,且有相关情况的描述。“我得记下来,”迈尔先生说,“因为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有人说史威登堡必是疯了,还有人说,史威登堡在海牙早已颜面尽失了。因为有流言称,当伏尔泰被传逝世的时候,他显得非常悲伤,自称惊讶地见到了伏尔泰在灵界的可怜处境。所以当伏尔泰还活着的消息传出时,史威登堡被指为假先知,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海牙。
约翰很容易就能戳穿这种恶意的谎言。他能证明史威登堡在事件发生时一直住在阿姆斯特丹,从未踏足海牙。“我丝毫不愿为老先生的神学著作辩护,宣称他在书中所说的一切都值得相信,但我刚才所听到的实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约翰将伏尔泰的事告诉了史威登堡,史威登堡仅仅笑了笑,说:“我实在不止一年半没去过海牙了,也多年没想到伏尔泰了。人真会扯谎!有头脑的人均能看出主教被绞死的消息是值得怀疑的,一个主教不会这么轻易被绞死。他入狱了倒是真的,我与已故教皇曾聊到过他也是真的。”
不久,各大报纸收回葡萄牙主教被绞死的消息,史威登堡又被视为先知了。
1769年1月,阿姆斯特丹一家报社就《爱情与婚姻》发表了一篇评论。评论说:“如果内容新奇和人们对新奇事物的兴趣可以促进一本书的销售,那么毫无疑问,这些著作值得期待,因为它们揭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奥秘……唯一可能妨碍此书畅销的原因,是人们的怀疑。有的人会认为作者的意思不应该从字面上理解,而应该视为寓言;有的人会认为作者不道德;对他稍有好感的人会视他为狂热分子……作者不当被认为不道德,因为他所关心的是真正的美德……书中有太多东西不大可能是真的,与圣经的教训是相悖的。不管作者怎么说,我们只能视之为虚构幻想,并奉劝大众远离该书,因为它可能使人变成丧心病狂的狂热分子。”
无论是在斯德哥尔摩,还是在阿姆斯特丹,人们对史威登堡的兴趣大多止于他与灵对话的奇能异事,而不是他的神学著作。人们看到约翰与史威登堡常在一起,在各种被问到的场合一如既往地对他极尽溢美之词,在各种虚假的流言面前为他辩护,以致有些人也将他一并视为异端。
约翰是传统意义上中规中矩的基督徒,主流的观点他看得很重。面对大相径庭的各种说法,加上很可能曾受到教会的压力,他困惑了。他找来史威登堡曾出版的所有著作,逐一作了全面的研究,且做了大量的笔记,发现他能表示认同的很少。他接受神是一位,也接受信心与善行应当并重,但路德宗唯信称义的教义已让他心满意足了。他觉得《爱情与婚姻》的故事相当有趣,但反对天堂仍有婚姻的观点。另外,天使和魔鬼曾经是人的说法也让他厌烦。至于史威登堡所期待的新教会,他认为已在路德宗得到实现。他拒绝相信史威登堡的使命,也不认为教会需要进一步的革新。
约翰对史威登堡个人的喜爱是发自肺腑的,但他终究是恪守传统的基督徒,实在接受不了史威登堡过于革命性的观点。他衷心希望史威登堡不再发表神学作品,一方面是担心他所认为错误的观点到处泛滥,一方面是担心史威登堡会遇到危险。当他听说史威登堡打算发表一本新作时,便极力劝告他打消念头。“作为你真诚的朋友,我不得不忠告你,不要再发表新的教义,至少这两年如此,否则你有被逐出城的危险。”
史威登堡无疑明白约翰的好意,但他不会因害怕危险而放弃他认定的使命。不久,他又发表一本新作——《教义对比》(Brief Exposition),给自己主要的神学思想作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与天主教及改革宗的教义作了一个对比。约翰仔细阅读了史威登堡寄来的小册子,发现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危害。
1769年3月8日,约翰给史威登堡写了一封长信,说他新出的作品并没有解决他心中的疑惑。他说多数人不会接受他的“灵界见闻”——虽然精彩,但证据不足。有的人会视之为虚构幻想,有的人会视之为诗情画意的小说,有的人会因为流言蜚语将他定为异端头子,有的人会嘲弄他为疯子。
信中交织着极复杂的感情,有痛心,有遗憾,有不解,有劝告。“为了出版您的著作,出版后又四处寄送,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然而您得到了什么呢?哀哉,您什么也没得到!……没有人会认同您所谓的‘天使的智慧’……我最尊敬的人啊,通过与您交往,我对您的真诚和您对真理衷心的爱慕,是确信无疑的……我最亲爱的朋友,请允许我向您所表示的爱的承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好让我可以畅所欲言,直率地将那些傲慢忌妒的读者所不愿告诉你的话讲给你听……请原谅我说的话,我从未怀疑您的真诚。然而在我看来,您的天使是十分可疑的,您所归给他们的智慧有时接近愚痴……我担心这些邪恶的灵,有时因为难以分辨,给你造成了错觉……”
约翰等了一些日子,没有等到回信,便跑去见他,发现他反应冷淡,甚至有些生气。“要是你不愿相信我,那你昔日全神贯注地研究我的著作就是浪费了太多的精力。”约翰注意到,当他说话的时候,往日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孤独的人难免有失落的时候,人生觅一知己难矣!
1769年4月26日,史威登堡离开阿姆斯特丹,前往巴黎和伦敦,然后返回瑞典。他前来向约翰辞行。“只要我活着,我永远无法忘记他来我家辞行的情景。”约翰感觉他这次说话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感人至深。“神若愿意,我会再次来阿姆斯特丹看你,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极珍贵的。”约翰说只怕他们难再相见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活不太长。“这你不会知道,”史威登堡说,“智慧的神若看为好,就会安排我们继续活着。与主连接的人此生就能预尝永生的滋味,尝过这滋味的人不再过于关注这短暂的一生。相信我,我若知道明天神召我前去,今日我必请来乐师,再一次享受人间的快乐,作为美好的谢幕。”
1769年7月1日,在巴黎停留两个月后,史威登堡到达伦敦。这是一个忙碌的夏天:他一面忙于出版一些小册子,一面忙于他的最后一部大作《正信的基督教》。
和在斯德哥尔摩一样,他在伦敦接待了众多访客,与同胞斯普林格的关系也更加熟稔了。斯普林格说,英国主教们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改变。两年前,他看到主教们对他相当冷淡,而如今已变得很有礼貌。他问史威登堡原因,史威登堡的答复是:神知道祂的教会应当何时开始。
伦敦有一位著名的医生,名叫梅西特,是史威登堡的的常客。和梅西特一样,托马斯和威廉也接受和认同史威登堡。威廉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待人热情,机智幽默。他有过十年非常幸福的婚姻生活,妻子过世以后,他对女儿的管教异常严厉。他脾气急躁火爆,据说,只要看到女儿有轻浮的打扮,就会让他大发雷霆。
有朋友曾给他介绍史威登堡的著作,他翻了翻,随即厌烦地丢开了。后来,出于某种因缘,他决定再认真读一读。可能天堂的生活是为人服务这种新观点,或者史威登堡对耶稣基督本质的解释,感染了真诚的威廉。他读得越多,对启示的真实性就越发确信无疑。
后来威廉认识了托马斯。托马斯是一个感性的人,但不善交际,在人群中容易紧张。两人见面之前有过长期的书信往来,思想和情感的共鸣与日俱增,以致两人初次见面时,竟情不自禁地深情拥抱,仿佛是早已熟识的故交。后来,他们一同以喜乐饱满的热情传扬新的福音。威廉的脾气逐渐平伏下来,性格日趋成熟温和,基督的忍耐取代了从前的急躁。其传记作者称他是“我见过的最理智、博学、善良的人”。
托马斯和威廉首次拜访史威登堡是一个欢喜交加的场面,他们聊了近两个小时。两人对这次会面皆十分满意。他们邀请史威登堡共进晚餐,但史威登堡客气地谢绝了,说他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牛奶加面包。
托马斯和威廉十分确信新启示的重要性,于是立即着手翻译史威登堡的一些著作。威廉将《关于生活的教义》译成英文,翌年在普利茅斯出版发行了。之后,在托马斯的协助下,他又翻译出版了《天堂与地狱》。
托马斯在《身体与灵魂的关系》和《天堂与地狱》的英文版序言中写下了他对史威登堡的印象,盛赞他学识渊博、彬彬有礼、虚怀若谷、淡泊名利、平易近人、自在轻安,且称能与他相遇相识并拜读他的著作,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在写给《正信的基督教》英文版译者的信中,托马斯作了类似的评价:
“伟大的史威登堡是一个极谦虚的人。他思想开明,所有善良的人,无论属于哪个教派,都为他所喜爱。他们若有认知上的错误,只要是无心的,他认为都是情有可原的。他清心寡欲,却无丝毫苦行僧的模样。相反,一种内在的沉静和轻安从他甜美的表情和举止上流露出来。
人们有理由认为,根据我个人对他的了解,对他著作的勤奋阅读,加上所获得的有关他的可信资料,我对这位著名作家的品格已经作了最高的评价。根据这些资料,我认为他是一位智慧的神人,心地善良的好人,思想高深的哲学家,世界知名的学者,彬彬有礼的绅士。
我还相信,他从神的灵得到极高的启示,蒙召成为向世人传递信息的特使,与天使和灵界交流,远远超过使徒时代以来的任何人。鉴于此,我向世人介绍他的品格,且郑重声明:扪心自问,我绝无任何偏爱或私意,亦无任何世俗的目的。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悔悟的罪人罢了。”
有个名叫罗伯特的人,因为债务刚从监狱被释放出来。他向朋友本尼狄克展示了英文版《天堂的奥秘》第二卷。作者与天使的精彩对话引起了两人的兴趣,于是他们叫上特鲁里街剧院的一位乐师同往拜访史威登堡。本尼狄克因为临时有事未能成行,便向两位朋友询问他们对史威登堡的印象。“他就是一个老傻瓜,假装能把天使和灵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罗伯特说。
本尼狄克于是放弃拜访史威登堡,也因此留下了极大的遗憾。因为他后来得知,原来他的两个朋友已涉足炼金术。他们向史威登堡所提的问题,是炼金术是否真的有什么原理。对此史威登堡回答说:“无论是真是假,我不建议任何人捣弄这些。”这回答让他们极为失望。
后来,本尼狄克成了史威登堡热心的追随者,而且第一个开始组织有兴趣的读者,许多神学著作的法文译本也是出自他的笔下。
有一位德国诗人,名叫克洛普史托克,在一些女士的坚持下拜访了史威登堡。他粗鲁地来到史威登堡跟前,要求与他死去的朋友取得联系。
史威登堡回答说,就算国王亲自向他下令,他也无法从命。
克洛普史托克由此认定史威登堡是一个骄傲自负的老头,一个令人失望的巫师。只有购买他昂贵著作的人,才能让他称心如意。
“看来一个人的朋友在另一个世界若不是王子的话,史威登堡先生是不会屈尊和他说话的。”克洛普史托克说。
“你一走,我又将和灵人在一起了。”史威登堡回答。
“这样的话,我不马上滚蛋就是犯错了,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的打扰而坏了你的雅兴。”克洛普史托克针锋相对地说。
芬兰著名学者波尔坦对灵界见闻持相当怀疑的态度,但出于好奇,还是决定拜访久负盛名的史威登堡。他在客厅等候,因为史威登堡正接待另一位客人。据说波尔坦当时听到房里正以拉丁文进行一场生动的对话,话题是古罗马,但自始至终只听到一个声音。
房门终于打开了,波尔坦看到史威登堡鞠躬,客气地送别一位无形的客人。史威登堡随即欢迎波尔坦,并抱歉让他久等,说诗人维吉尔刚刚不期来访,唤醒了他对诗歌久违的热爱。
瑞典教会的费雷纽斯牧师在一封信中描述了他对史威登堡的印象:“有人或许认为史威登堡顾问行为古怪,异想天开,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在人群中从容随和,亲切愉快,遇到的每个话题皆能侃侃而谈,能容纳众人的观点,从不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如果发现有人故意刁难,要戏弄取笑他,他就会当即给出一个令发难者哑口无言的回答。”
有充分证据表明,费雷纽斯勤奋地阅读了史威登堡的著作,尽管他从不公开承认自己是新教会的一员,且要求在有生之年,将他的名字排除在外。他的三个女儿均嫁给了瑞典史威登堡运动的领袖,这本身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史威登堡此次英国之行有一个特定的目的,就是散发《教义对比》的英文版。梅西特医生从旁协助,他写给爱丁堡、格拉斯哥、阿伯丁大学一些神学教授的介绍信,以及他们在阅读之前的客气回复,都流传了下来。曾和梅西特医生一同拜访史威登堡的托马斯,回家后深为感动,于1769年8月2日给史威登堡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他的无限感激和赞叹:
“最尊敬的先生,我觉得自己非常荣幸。能够与您交谈,我感到内心深处的喜悦……人中之圣啊,请相信我,能够与您交流,我觉得自己比蒙受王宠还要荣幸。因为君王之中,只要头脑健全,谁不乐意在今生能与一位天堂的人交谈?然而,这些向大人物隐藏起来的奥秘,只有向谦卑的人启示出来了。
“我的话绝非奉承,因为我将您的一切,无论多么伟大非凡,都归给主,而将您视为主施行怜悯和慈悲的管道!不管怎样,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敬意,因为这是主所喜悦的;也请允许我满怀感激的告诉您,因着主的安排,您的著作传到我的手中,使我得到了极大的祝福。
“这些著作如同活水的泉源,我从中获得许多指引、启发和喜乐,使我从困惑束缚之中获得自由,让我摆脱了许多恐惧、错误和疑惑,有时我觉得自己仿佛进到了天使当中。但愿至高至善的主不让我受到迷惑,免得我的希望落空。也愿主始终保守我的谦卑和忏悔,诸恶莫作,从善如流,平安喜乐地到达主耶稣基督为我们设定的目标。”
然后托马斯问了几个问题,并请史威登堡简短描述一下他的生平——“万一在您离开英国以后,有需要捍卫您名声的情况出现,就是说,当您的著作成了大家讨论的话题,万一有恨恶真理的恶意诽谤者出来,意欲编织各种谎言来诋毁您的名声,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回击那些恶意诽谤之人,如果您能留下一些关于自己的介绍,您在大学取得的学位,在政府担任的职位,您的家庭和社会关系,所获得的各种荣誉,一切有利于捍卫您美好声誉的信息,以便消除那些不怀好意的偏见,岂不是好事?因为我们有责任采取一切合法的手段,以避免真理的事业受到损害。再者,万一您回到瑞典以后,有神职人员因您信仰的缘故迫害您(但愿神阻止),请您回英国来,您在此可以安然居住。梅西特医生和我将为您预备一个舒适的地方,城里也好,乡村也好,并为您预备所需的一切。对我们来说,这一点都不麻烦,反而能带给我们最大的快乐。”
史威登堡很快作出回复,信中说:“我将你对我的盛赞,视为你对书中真理的爱慕……经过考虑,我决定遵从你友善的建议”,然后简短介绍了他父亲曾担任的职位,他留学、在皇家矿务局任职、被授予爵位、出版矿物学著作集等经历,几乎都是一笔带过。凭着个人和家族在瑞典的地位和声望,他并不担心受到迫害。他的亲属中有好几位主教、大主教。
“再者,瑞典十位主教,十六位议员,及其他高级官员,皆与我交好,对我都很尊重,因为他们知道天使与我同在。甚至国王、王后和三位王子,都对我礼遇有加。国王和王后曾邀请我与他们同席进餐,这种殊荣原本只有最高的政府官员才能享受。后来王储也给予我同等厚待。他们都希望我回到家乡。因此,我无需担心在祖国受到迫害。
“你在信中表达了这种担忧,并乐意为我提供庇护。不用担心,要是有人想在别处迫害我,也不会给我造成伤害。然而,和主的洪恩相比,这一切虚荣都微不足道。1743年,他亲自在慈悲中向他的仆人显现,将神圣的职分托付于我,将我的视野引向灵界,与灵人和天使交往,直到今日。
“从那以后,我开始将显现于我的种种奥秘印刷出版。这些奥秘涉及天堂地狱、死后生命、正确的信仰、圣言的灵义,以及许多有助获得救恩和智慧的至关重要的主题。我多次出国不为别的,只求自己能发挥用处,也是为了传扬所托付给我的奥秘。
“此外,我的财产够我所用,我不希求更多。应你所求,我写下这些情况,如你所说,‘以消除那些不怀好意的偏见’。好了,我衷心祝愿你无论今生来世都能获得快乐幸福。我毫不怀疑你能得到这些,只要你仰望和祷告主。”
1769年9月初,托马斯从史威登堡收到一份手稿,引用大量经文说明“马”在圣言中对应的灵义,并说到埃及的象形文字。“我们知道埃及有象形文字,刻在神殿或其它建筑的圆柱和墙壁上,只是今日已没有人知道它的象征意义。其实象形文字不是别的,就是尘世与灵界事物的对应,埃及人比其他亚洲人更热衷于对应学。古希腊人则以对应讲述神话,因为这是上古时代的人写作的方式。在此我加上一条新信息,灵人和天使在灵界所见的一切也出自对应,圣言也纯由对应写成,好成为连接世人和天使的桥梁……对应学在古代备受推崇,被尊为学问中的学问,是古人的智慧之源。你们中间要是有人能研究这种学问就好了,这很重要。”
托马斯将史威登堡的意思理解为研究象形文字,就写信给梅西特医生,建议“收集一些于学习象形文字有用的书籍”。其实史威登堡不是说研究象形文字,而是学习对应学。一年后,托马斯和史威登堡重聚时,没有留下这方面的记录。